第二节
我和鸿上接近樱子小姐的宅邸时,正好发现好像有客人要走了,我们看到樱子小姐冷得一边把披肩凑到前面,一边亲切地和男性交谈。
“哦!哟,少年,你的伤没事吧?”
【资料图】
我还没来得及诧异是谁,青年回过头对我笑了笑。是在旭山动物园工作的沢先生,我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来看望我。”
我向沢先生道谢后,鸿上用视线诉说着问道:“谁?”。我告诉她是奶奶的亲戚,是旭山的饲养员先生,她向沢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沢先生回以笑容,鸿上的脸颊微微泛红,垂下视线。鸿上喜欢这种身材壮硕的男人吗?今居恐怕得更努力了。
“书很有趣吧?”
“嗯......嘛……”
我含糊其辞。住院期间,来探望我的沢先生带来了几本生物老师写的书,内容是关于骨骼标本和解剖的简单易懂的有趣的小故事。
托沢先生的福,我曾经一度这么想过出院后一定要制作标本!这差点中了他的圈套。与樱子小姐不同的是,沢先生具有社交性,也是个优秀的骨头专家。
“水嗣!大小姐让你把这个也带去!”
我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搪塞时,老奶奶抱着纸袋从宅邸里走了出来。
“这不是很高级的酒吗,可以吗?”
“我和奶奶平时都不喝,顶多是奶奶做菜时用一下。直江也有工作上的原因,所以不太想碰。”
纸袋里装着看起来很贵的洋酒,好像是别人送的。的确,我也没怎么见过樱子小姐喝酒,和在原先生一起吃饭的时候,在原先生他也是滴酒不沾。
“还有,这个啊,你喜欢的咸味牛肉……对了,你把腌鲱鱼也带去已,这里经有很多了,你拿回去吃吧。还有,啊,等一下。”
奶奶把装菜的塑料密封容器一个个塞进纸袋里。
“已经够了,姑母。”
沢先生不好意思地苦笑着说。但奶奶听都没听,又回到了宅邸。
“随她去准备吧。”
樱子小姐轻轻拍了拍沢的肩膀说。在奶奶看来,沢先生就像亲孙子一样可爱。不让客人空手而归才是正道。更何况是亲戚,如果不让他们拿走比来时多得多的行李,心里就不踏实。
哪里的奶奶都一样,我不由得扑哧一笑。看来要进入正题还得再等一会儿,我摸了摸不知为何把鼻子伸进雪山里玩耍的赫克塔的毛茸茸的尾巴,突然发现鸿上正望着公路的方向。
“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辆车很吓人。”
鸿上正好指着樱子小姐家的对面。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盖着蓝色塑料布的轿车。
“对了,那辆车怎么了?”
“三天前就有了。”
至少上次来的时候应该没有。我问樱子小姐,她耸了耸肩。这几天虽然冷,但积雪并不多。确实,车正好被10cm左右的雪覆盖了两三天,车牌好像被拆掉了。
“确实......有点恶心。”
我感到一阵寒意。又想起花房。
看到我们面面相觑,沢先生把纸袋递给我,走向可疑车辆。
“…....沢先生?”
“确实很恶心,我去查一下吧。”
如果里面有尸体怎么办?沢先生不顾被这种恐怖吓到的我,发出沙沙、沙沙的巨大声响,拉开积雪的塑料布。
不久,一辆车头破损严重的车出现了。
“是事故车辆吗?”
“没有尸体。”
沢先生对不安的我闭上一只眼睛。
“那是当然。如果里面有尸体,赫克塔应该会马上告诉我的。”
樱子小姐说着,向车子的方向走去,我抱着纸袋也跑了过去。
那是一辆小型面包车,金属银色的,看起来还不算老旧的设计,但引擎盖和保险杠都凹陷坏了,破损的部分锈迹斑斑。
“不过,这个……好像没有撞到墙壁之类的感觉吧......。”
我的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因为凹陷的程度非同寻常,而且引擎盖上有明显的血迹、像是体毛的东西,以及不太清楚的体液等干了的痕迹。
跟在我后面的赫特塔高兴地说:“汪汪!”叫了一声。
“那......这果然是人吗?”
“这怎么说呢?赫克塔对动物的尸体也会有反应。”
樱子小姐说着耸了耸肩,沢先生跪在车前,像是在检查车子凹陷的部分。鸿上不安地抓住我的大衣下摆。我很想安慰她说没关系,但做不到,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没关系。
“......大概不是人。”
但是过了一会儿,沢先生站起来说道。
“什么?”
“这里不是有附着的体毛和污垢吗?”
说着,他指着粘在身上的茶色短毛,这是一种生理性上令人不快的污垢,让人想要逃避。
“这大概是梅花鹿吧。”
“梅花鹿。”
“嗯。这些毛我很眼熟,听说和鹿撞在一起的时候,车身经常会像这样沾满粪便。一定是吓出来的吧。”
沢先生解释说着,车身上的茶色污渍并不只是血。梅花鹿很大。如果真的撞上了,运气不好的情况下,也会出现车子受损的情况。
“速度也没那么快吧。这样的话,也许鹿只受点伤就没事了。”
至少不是人,而且鹿可能也受伤了,听到这句话,鸿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我身后叹了口气。
“可是......那为什么不送去修理,而是把它藏在这种地方?”
“谁知道呢?”
沢先生说。
“就像沢先生说的,如果这是与鹿相撞的事故,那么一般都会认为是被盗车辆。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报警比较好,毕竟太碍眼了。”
说这话的是樱子小姐。确实,事故车辆停在家门口,实在不太美观。
“是女人的车吗?”
鸿上战战兢兢地看着车,小声说道。
“为什么?”
“那里的饮料架上有一个小小的香水瓶。”
顺着鸿上手指的方向看去,驾驶席的饮料架上放着一个带着蝴蝶结的四方形小瓶子。
“因为是chloe的香水,我想男生应该不怎么喷。”
“可能是恋人的吧?”
“可是那不应该是在副驾驶座的吗?”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注意到香水瓶的存在,鸿上又露出不安的表情看着樱子小姐。樱子小姐抚摸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不用担心。
两人都是漂亮的黑发,背影看起来就像姐妹。如果惣太郎不是弟弟而是妹妹,那么被九条家接纳的会不会是鸿上而不是我呢?一种不可思议的不安掠过我的心头。
沢先生已经回到停在樱子小姐家门前的自己的车旁,指示向老奶奶报警,好像已经回去了。
目送着依旧忙碌的沢先生,我感到有些寂寞,果然还是想下次和他一起做骨骼标本。我坦率地告诉他,沢先生高兴地笑着说:“那下次再联系你。”
“对了,今天你们俩怎么了?”
送走沢先生后,樱子小姐让我们进入宅邸,并问道。她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为难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我有件事想问樱子小姐。”
“问我?”
“是的......不是什么事件或者纠纷之类的,我想樱子小姐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鸿上一边向起居室走去,一边这么说。樱子终于在她喜欢的骷髅椅上悠然坐下,说:“我听听吧。”
“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但是,樱子小姐的脸上丝毫没有自信。警察马上就要来了,老奶奶慌慌张张地把大茶壶和沙漏放在桌上。她准备好茶具和泡芙,把剩下的交给鸿上,然后又匆匆忙忙地消失在玄关。
“那么,有什么事吗?”
“啊,是的。班里有个和我关系很好的叫瞳的孩子,她跟我说了这件事。”
鸿上说着有点紧张,一边摆着白色的茶具,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瞳是广播部的。她说将来想从事播音员的工作。所以,现在中午的校内广播里,每周四开始播放不合季节的怪谈,都市传说之类的栏目。”
“这相当有趣,瞳的口才很好,我每周都很期待。”
“嗯,好像很受欢迎。”
“星期四怪谈栏目”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每周一次的节目。沉稳的语调,绝妙的停顿,还有独特的拟声,非常逼真而恐怖,让人忍不住侧耳倾听。
在完全入冬并且冬景还在持续的地方,这一类的节目应该会大受欢迎。
除了有名的怪谈话之外,还有撞到除雪机,拖着半开的上半身追过来的“沙沙”的声音、外国人墓地的亡灵、出现灵魂的废弃宾馆、神居古潭水底的亡灵的引诱等等。有时也会讲旭川本地的怪谈和都市传说之类的故事,我每次都很期待。
“然后,在栏目末尾,瞳她会拜托听众说说自己所知道的怪谈、都市传说,结果有人匿名投稿了一个很吸引人的故事。”
说着,鸿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读瞳发来的短信。
那是一个看不到月亮的星期五晚上,一个炎热的夏天。
本来应该一起出去玩的朋友,突然发来了不方便的短信,晚上A子一个人,好不容易来到车站前,就这样回去也未免太寂寞了,正发愁该怎么办时,一辆白色轿车“嗖”地靠近了A子。
司机是一个自称正弘的青年,他好像也突然因为朋友不方便,所以正闲着。他问A子有时间的话要不要一起玩。
A子也很无聊,正弘很会说话,感觉他这人挺不错,于是两个人坐进车里,一起去家庭餐厅吃饭。
吃完饭,A子松了一口气,正弘说要去兜风。
就在那边,观音台那边………正宏说。确实不远,A子总觉得还想和正弘待在一起,于是和正弘走向观音台。可是车子经过夜景景点,不知为何向观音灵苑驶去。
正弘对害怕的A子说去散步吧,便把A子带到一座墓前。A子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已不见他的身影。
感到吃惊的A子,注意到墓碑上写的名字是正弘。上面刻着〇年7月25日的死亡日期,那正是今天出门兜风的同一天。A子吓了一跳,慌忙返回,车也不见了。
手机突然响了,从一个陌生的地址那里发来了邮件。打开一看,内容只是一个“死”字,没完没了地重复着......。
“总觉得,这不是常有的事吗?作为小插曲好像有点弱。只是,因为故事涉及的地域很明确,所以很在意出处,瞳这么说。”
鸿上有点紧张地往杯子里倒红茶,樱子小姐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泡芙。
确实是常有的话.....或许吧,正因为是熟悉的地名,所以更容易想象,或者说更可怕,我不由得背脊发颤。
“馆胁君,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诶......并没有。”
我摇了摇头。鸿上点点头。
“是吧?我也是,瞳也是……本来这类故事,肯定是“听朋友的朋友说的”,但如果是还没有广泛传播的故事,应该更容易接近原点吧,这就是瞳的想法。
奶奶按照樱子小姐的、我的、自己的顺序倒了红茶,奶奶一边把杯子递给鸿上,鸿上一边继续说。
樱子小姐用松脆的曲奇鞋盖舀起奶油吃了起来,我也毫不客气地伸手咬了一口。有着黄油香味的舒皮和黏糊糊的蛋奶,上面挤着雪白的鲜奶油。
蹄皮上盖下面的奶油上,藏着脆香、微苦的焦糖片。
甜、嫩、脆,多种口感和甜味叠加在一起,堪称极品泡芙。
“瞳打算在新企划中设立一个栏目,让我们来探寻都市传说的根源。但是为了寻找这个故事,我们进行了调查,却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甚至连匿名的投稿者都没有找到。”
“连投稿者都不知道,总觉得有点瘆人。”
“嗯……但是瞳不相信是真的鬼怪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们就商量有没有好的方法可以查到故事的根源,如果是樱子小姐的话……有什么方法可以查到吗?”
鸿上似乎真的很为难,抬眼看着樱子小姐。
“你要我怎么做?”
撕开泡芙皮,一边捞奶油,一边美美地吃着泡芙的樱子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我想要类似......建议的东西,像以前一样。”
鸿上双手抓着泡芙,大口大口地咬着,一脸不自信地说。鸿上用指尖擦了擦沾在嘴边的奶油,送到嘴唇上,但她似乎也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很遗憾,我也不是魔法使。不管怎么说,信息实在太少了。既然信息如此有限,我想除了在校内寻找投稿者以外,别无他法。”
樱子小姐哼了一声“嗯”,轻轻耸了耸肩,语气似乎是既然被拜托了,就不能不提建议。
“果然是这样啊......”
鸿上有些遗憾地呆呆地看着泡芙。奶油眼看着就要洒下来了,大概实际上鸿上并没有“看见”这些吧。
“我对那种事没有兴趣..虽说如此,好不容易来拜托的你们,我也不会吝啬于提供智慧与知识,但现在稍微有点困难,关于那件事,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忙的。”
“要把这些塞进去吗?”
我歪着头,因为冬季的野外考察既严厉又危险,樱子小姐这段时间最多只能做些鱼骨和大学以及动物园委托的标本,剩下的就是打理这些不起眼的工作了。
对于不外出工作,也不做家务的樱子小姐来说,冬天应该是很无聊的。
我一边思考,一边敷衍地抚摸着迎球而来的赫克塔的额头。当然不满足的它,这次把目标转移到了鸿上。
在闪闪发光的黑色日子里,它用最可爱的表情对鸿上说:“我们来玩吧,百合子小姐。”
泡芙也吃得差不多了,鸿上开始往赫克塔扔球,我不顾一切地看着樱子小姐,她的表情很严峻。
“......啊,这样啊。樱子小姐,你有花房的线索吗?”
樱子点了点头。
“我会尽我所能,联系法医学方面的熟人,请他们留意在场的解剖中有没有花房的影子,也会调查过去的案件,山路那边我也会联系,我不会让那个男人就这样随心所欲的。”
樱子小姐用力地说。
“樱子小姐,那个……”
我还是很好奇那封信上写了些什么。还有当时樱子喃喃自语的“克里梅那”这个单词的意思。调查了一下,唯一好像是这样的是一种叫克里梅那浦氏蝶。生活在中南美,翅膀上有像数字88一样的花纹,但是,这和樱子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正想再问关于长信的事,却发现鸿上就在这里。老奶奶也在。如果被两个人知道了,一定会很担心吧,我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那我就帮鸿上吧,烦恼也没用。”
“是啊,那就好,可以很好地散散心。妨碍你的校园生活不是我的本意,这是我的职责——你要是有什么事,再来吧。”
樱子小姐这样说道,鸿上的回家时间快到了,我只把这件事告诉她就回去了,临走时,樱子小姐问我:“身边有没有奇怪的变化?”
“没什么,......没关系的。”
我苦笑着回答,樱子小姐一边点头一边整理我外套的前襟,准备重新系围巾。那真的是不经意的动作,简直就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我心中涌起一阵焦躁、不快和悲伤,不由自主地甩开了那只手。
“……是歪的。”
樱子小姐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辩解似的说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修好的。”
鸿上讶异地看着我这么反问的样子。
“怎么了?”
走出九条家的玄关,鸿上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
我发出连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恶毒声音。
不过,让我生气的不是樱子小姐,而是临别时目送我离去的樱子小姐不安而悲伤地向我挥手。
其实我并不想让她露出那样的表情,明明知道这是一种善意。我对自己无法如愿以偿的内心感到无比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