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一个工作，对面部表情的要求这样严格。因为这是人生真正的最后一站——遗体整容。
“17年了。”通州区殡仪馆遗体整容师邓磊眼神淡定，缓缓说出这句话。17年光阴，在这个每天见证着离别的“站点”，他以专业和温暖坚守岗位，用双手让逝者黯淡的脸庞重焕体面，也抚慰着千万个家属的心灵。
【资料图】
遗体整容师邓磊在更衣室做准备
细心
“刮胡子化妆不能快”
在更衣室脱下外套挂好，换上白大褂，戴好口罩和一次性手套……一切准备就绪，邓磊走到了门外几米的遗体整容区。
一张宽约半米的桌子上，一个老式瓷盘里摆放着他每天工作所必需的东西：酒精、眉笔、BB霜、粉饼、粉刷、口红、发胶、镊子、剃须刀、棉签、纸巾……来到这里的逝者，年纪、肤色、性别、去世原因等各不相同，这些东西总会用得上。
邓磊的工作台上有很多为逝者消毒化妆的工具
尽管每天面对的逝者不同，邓磊的工作流程却是不变的。每当有逝者送到遗体整容区，邓磊首先会与家属沟通，结合家属的意愿来准备化妆。有的家属希望能将逝者化得浓点，有的“稍微化妆一下就好”，有的家属则拿来照片要求“照着化妆”。一番沟通后，无论如何，总会找到一个平衡点。
与家属确定好化妆意向，遗体面部消毒就开始了。消毒之前，邓磊往往会向遗体鞠一躬，而后再做一些细节的清洗工作。“最常见的，逝者嘴里或鼻腔里多会有秽物，有的脸上还有伤口，要一点点处理干净。还有逝者眼睛未完全闭上，嘴巴会微微张开，我们都要用双手或镊子帮助其慢慢合上。”
清洗完逝者面部后，消毒酒精均匀喷洒，棉布一点点在肌肤上反复擦拭，而后就是化妆整容。通州殡仪馆一共有6位遗体整容师，目前大家主要负责的就是遗体化妆。作为男性整容师，邓磊认为有两个环节是绝对不能快的——为逝者修面刮胡子，以及化妆。
去世的人肌肉普遍紧绷，皮肤弹性不好。尤其是上了一定年纪的逝者，脸上一般会有一道道皱纹褶子。每当如此，邓磊便半伏下身子，一手拿着剃刀，一手缓缓撑开逝者面部的褶子，一寸寸小心翼翼地刮干净。“力度和角度都很重要，千万不能破皮拉口子。”而遗体面部化妆，难度更大。“每个人肤色不一样，皮肤干净度和家属要求都不一样。去世的人皮肤普遍黯淡没有光泽，要根据不同部位来使用不同色的原料化妆，才能呈现出最好的面部状态。”
一般情况下，邓磊需要十多二十分钟时间才能让一位逝者的脸上重焕体面，但最长一次遗体化妆，他花了近一个小时，“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触动
“5岁的她像睡着了”
17年间，邓磊早已记不清他送走了多少名逝者。如今，他平均每天还会为十多名逝者整容送行。在通州殡仪馆的多个角落里，他听过许多家属的撕心裂肺和不舍告白，但出于职业的原因，他只能将这些埋在自己心底。
人生的最后一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途。有的人因病身亡，有的人是遭遇意外事故；有的人高寿一百多岁，有的人人生才刚刚开始。尽管为逝者修面和化妆的难度很大，但很多时候，艰难的并不是手头的工作内容，而是面对人性中一些普遍的柔软的东西。
邓磊永远都忘不了，几年前给一位5岁小女孩整容化妆的场景。“因为一场意外，5岁小姑娘没了。送来的时候，家属已经哭得不行了，多好的一姑娘啊！”即使这些年，邓磊见多了撕心裂肺的时刻，但那一刻，还是深深触动了同样有孩子的他。邓磊告诉自己，一定要压住情绪，不能在家属面前流露悲伤。当与小女孩的父母商量完化妆设想后，邓磊开始了熟悉的流程，给小女孩消毒、清洗、化妆……
“她就那样躺在那里，真的就像睡着了一般。”老人去世后，皮肤往往是黯淡的，但小孩的状态会显得不一样。在消毒、清洗和化妆的每一个环节，每当邓磊的目光看向小女孩，她脸上的稚气和童真，都能给他触动。
他好几次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并为面前的小姑娘感到惋惜和悲伤。“一定要给小女孩化好妆！”其实，5岁的小女孩相比起去世的成人，并不需要化妆太多或者妆容太浓，但那天上午，邓磊每一个环节，都一点一点，硬是花了近半个小时，“其实，给小朋友化妆比成年人更难。”
回望
“体面是最后的尽孝”
和很多工作一样，邓磊最初也是由师父带着上手的。2006年刚进入通州殡仪馆时，面对遗体他也有过恐惧，身边人也对工作有过不同看法，但这些都随着时间流逝改变了。“人都会面临死亡，这样的工作，总有人要做。”
和生者不一样，逝者的皮肤不仅普遍黯淡，而且没有了“呼吸”功能。也因此，最初时候大家使用的一些BB霜或化妆原料，总是无法风干且皮肤状态不好。邓磊会仔细记录，并向上级反映，拿重新购买选择的化妆品在自己手臂上反复尝试，对照练习。如今，邓磊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每当看到逝者遗体，他都能很快在内心模拟，作出一个最优的化妆方案与逝者家属沟通。
沟通，是遗体整容师必须履行的一个环节，也是很重要的一项技能。面对悲伤的家属，倾听家属对逝者整容化妆的想法，怎样尽可能让家属的期待和实际的经验与效果结合，非常重要。“耐心倾听，并与家属沟通，告诉我们的经验，然后尽力。”
现实中，也有家属对遗体化妆的效果不太满意。每当此时，邓磊就会与家属继续沟通，再次对遗体进行补妆化妆，“能理解家属的想法，家属总是希望在告别时，逝者有一个好的面容。”
尊严与体面，是邓磊谈到工作时用得最多的词汇。在他眼里，用自己的想法和双手，给逝者一个很好的状态去有尊严、有体面地走完这一程，是他永远值得尽力去做的事。而事实上，这也是对万千家属的温暖和安慰。“毕竟，这是家属最后一次尽孝心了。”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记者 李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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