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我们首先进了沢先生推荐的餐厅。附近温泉旅馆经营的大店,菜单也很丰富。

但我当然选择了鹿盖饭,现在我的胃里只有鹿这个选项了,不可能选其他的了。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沢先生和老婆婆点了烤肉套餐,樱子小姐点了那不勒斯汤。

端上来的鹿盖饭,大方向是牛肉盖饭的甜辣调味,把动辄容易变硬的鹿肉,煮得软软的,没有腥味,味道很好。弹性恰到好处,越嚼越有鹿味。甜辣的酱汁很下饭,适度保留口感的葱头,恰到好处地重启了被肉浸润的舌头。刚入口的红姜也刚刚好,用小碗配的菜又格外好吃。

甘露煮的甘露青鹭,配上香气浓郁的松前酱菜——正因为是经常和祖父一起采野菜的我,才深深体会到松前酱菜的美味,好吃!

姑侄两个人很难一起吃成羊肉火锅……老婆婆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半羊肉火锅套餐,把剩下的分给我,残留着野兽味道的羊肉。这是我最喜欢的、气味很重的羊肉,我为此点了一碗饭。

樱子小姐也在吃了一半意大利面之后,最后点了剩下的豆汤,大概不是对意大利面有什么不满,只是想吃肉汤而已。

吃饱之后,虽然办理入住手续还早了点,但我们还是决定去旅馆,沢先生拜托熟人当散步导游,因为还得步行过去,所以老婆婆就和赫克塔一起留在旅馆,悠闲地享受温泉。

我们去了离餐厅不远的一家酒吧,这是老婆婆的亲戚开的旅馆,柜台上没有人,只有门铃。

由于离办理入住手续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且可能午饭时间会很晚。

于是我先按了一下,然后咔嚓一声,一只金毛猎犬从门帘里面钻了出来,她仿佛在说:有事吗?“咚”的一声,把巨大的前脚踩在柜台上。

“喂,大豆!即使你出去也没办法啊!”

说着,跟在后面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旅馆女服务员一看到我们就“哎呀!”笑了。

“阿雅,好久不见。”

沢先生举手打招呼的是他的堂妹雅惠(阿雅),她留着短发,身穿桔黄色的作务衣,系着一条罂粟色的围裙,长着一张满脸雀斑的可爱童颜。

看着像洋犬一样嘴巴扑哧扑哧很可爱,但比自己还大的大豆,赫克塔在我身后竖起毛,装出一副威吓的样子。

“好大的狗啊。”

“是啊,因为是水鸟猎犬,你看,我们家就在空平湖,所以,如果带它去水边,就会让人觉得‘真没办法,带它去一起游泳吧’。”

她带着愉快的笑容,不停地抚摸着爱犬,然后说:“老婆婆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然后带着老婆婆和樱子小姐一起去,其间让小豆豆和赫克塔打招呼。

旅馆里也有供宠物使用的房间,小豆豆已经习惯了这些,显得悠然自得,但赫克塔对这位大小姐相当紧张。

但那里是笑容满点的赫克塔,聪明又好脾气的它,在发现小豆豆是个温文尔雅的小姑娘后,反而“哼哼”地互闻气味,过了十分钟就友好地啃起排队送来的口香糖骨头。

沢先生办好入住手续后,说要在大堂等导游,我在旅馆里稍微探索了一下。把老旧的旅馆巧妙地利用了它的旧感,改造得很舒服,在大堂里,有咖啡机,有几个可以烤点心吃的火盆,还有一整面墙的自由阅读的漫画和小说,图鉴等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附近没有便利店,这样做据说是为了不让客人嘴巴寂寞,可我总是吃得太多……”

沢先生嘟囔着,把火盆旁常备的当地厂家生产的几片薯片放在网上。当表面的油被炭火炙烤,散发出芳香的香味时,确实连我都快要停不下来了。

我心想这可不行,便离开了座位,却发现墙上到处挂着鹿角和头盖骨。

走近其中最大的一个仔细看,是雄性的头盖骨。因为有三只角,所以应该是四岁以上——因为很大,所以我想应该是更大的年龄。

“很漂亮的雄鹿。从牙齿的状态和大小来看,应该是六岁左右吧……你看,鹿的下颚。这颗门牙是用凿子一样的切齿把树皮剥下来的。那些被鹿吃掉的树木,表皮都被彻底剥掉,就是因为鹿有这些牙齿。”

确实,北海道各地都有鹿成了“食害”的消息,鹿经常把自己够得着的树皮剥得一干二净,然后让树枯死。

“只有下面吗?”

“啊,只有下颚。所以剥落的树皮纤维会留在牙齿上,鹿鹿的年龄评估也是在下颚处进行的。”

和人类一样,鹿也可以根据牙齿的磨损程度来推算出某种程度的年龄。

我突然注意到有人在看我,回头一看,沢先生正眯着眼睛看着我和樱子小姐。

“……啊,要走了吗?”

他旁边站着一个导游模样的青年,我慌忙笑着说,因为我多少明白了。

沢先生看着我们,就像——对,就像在眺望消失的村庄一样,眼神落寞。我不难思考其中的意义,他一定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惣太郎的背影。

如果惣太郎还活着,他也会像这样认真倾听聪明的姐姐的话吗?

不,我认为不是。因为他是樱子小姐的弟弟,在我这个年纪,一定比我更了解很多事情,“我知道啊,姐姐,这已经是第几次说明了?”他会怎么回答呢?

就像魔法师需要弟子,名侦探需要有点痴呆的助手一样,樱子小姐也需要少根筋的学生,而我已经充分完成了这个任务。

所以就算了,这样就可以了。即使看起来是代替品,即使樱子小姐自己也是这么看我的。

因为现在站在她身边的,毫无疑问是我。

导游是沢先生的熟人,他平时就在这个沼泽里当导游。

“敝姓土山,现在棕熊应该已经进入冬眠了,但是最近的年轻的公熊有不冬眠的情况,所以请听从指示,根据时期的不同,搞不好真的会在几米的距离上遇到呢,哈哈哈。”

土山先生没有正经打招呼,而是笑着说了些令人不安的话,在他的指示下,我们换上了鞋子,换上了羽绒服和防寒裤,穿上了保暖的衣服。虽然刚过下午一点,但已经是“没有积雪的冬天”了。

与平时不同,这次我们是特别地对陶什别克河桥梁及其周边进行实地考察,是由土山先生开车带我们去的。

凛然的鬓角和胡须,长得像熊一般,还有一副练柔道时的饺子耳朵,土山先生看起来很可靠。

话虽如此,土山先生也不能赤手空拳与棕熊交锋,我们只能祈祷不要相遇。

大家上了车,几分钟就到了被封锁的林间小道的入口。

土山先生下了车,用钥匙打开门,回到车上。

“这里禁止非许可车辆通行。”

他简短地说。

虽然道路很窄,但在导游的过程中也有可能遇到棕熊。所以要进入必须取得许可,或者参加收费旅游。

但据说,从大门缝隙中随意进入,走向桥梁的人连日来络绎不绝。

“别开玩笑了,会有生命危险的,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去。而且陶什别川桥梁(タウシュベツ川橋梁)位于糠平湖内,属于电力公司所有。因为是历史建筑,所以只是出于好意向大家公开而已。”

虽然习惯了大自然,但糠平湖终究是人工的水库湖。

“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别说去看了,可能会被禁止入内——有时甚至会破坏到里面的东西,所以至少要遵守最低限度的规则。”

土山先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关上了闸门,正式开始了从林间小道到水库的向导工作。

当然是为了安全,但听着导游的说明前进要好上好几倍……我不禁想到。

沿着曾经是铁路的地方行驶的林间道路,被郁郁葱葱的绿色所包围,比起现在这个略显冷清的冬季开始时期,我更想在夏天的深绿时期来。

“你们夏天推荐游客过来吗?”

“那要看年份了,夏天雨水多的话桥梁会被水淹没。冬天可以钓到夜鹭,还能在很近的地方看到海鹿和白尾海雕。还有湖底冒出来的气体泡沫结冰,还能看到不可思议的冰泡,很漂亮,虽然冷得吓人就是。”

但没有棕熊,他笑着说。受到如此严重的威胁,让人不由得害怕起来。

他指着停在车旁的“注意棕熊”的牌子说:“这里有伤痕吧?这是棕熊留下的伤痕,太超现实了吧?”,真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不用那么担心,只要把握好距离感就没问题,了解其习性,棕熊和人类一样都不会过于自信去袭击人类,这样就能防止事故发生,棕熊是非常聪明的动物。”

沢先生笑着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棕熊在阿伊努神话中是伟大的山神,在敬畏的同时,也是被崇拜、被爱、被重视的神。樱子小姐想要它们的骨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这样,我们看到了勉强从湖面露出拱形部分的摇摇欲坠的桥梁。

曾经列车行驶过的混凝土拱桥,在每年水库水量的升降和积雪的重压下,充满了脆弱和虚幻,仿佛在等待着倒塌的瞬间。

“倒映在湖水上形成美丽圆形的眼镜桥,也不知道还能看到什么时候,说不定下一瞬间就会倒塌消失不见。”

土山先生落寞地说。

“就不能保存吗?”

“据说要想保存下来,需要三亿日元。尽管如此,为了让其他的拱桥至少保留下来,我们用家乡税等募集支持者。可是这座大坝湖的陶什别克河桥梁,却无能为力,现在只是在等待终结——这世上会有只能留在记忆中的重要东西。”

和生命一样,我想,只能留在回忆里,抱在怀里。

即便如此,时间的齿轮也无法停止转动.....

“虽然知道这也是‘人的历史’,但还是觉得寂寞。”

我忍不住对旁边的樱子小姐说道,她把河桥抛在一边,兴高采烈地看着不知何时在哪里捡到的鼹鼠一样的小生物的尸体,装在塑料袋里。

“…………”

“怎么了?”

我不由得说不出话来,樱子小姐注意到我用茫然的眼神看着她,高兴地笑了笑,问我道。

一瞬间我差点抱怨起来,但又被她平时的笑容逗笑了,结果脱口而出的是“鼹鼠吗?”,这样的问题。

“不,是啄木鼠,很遗憾,前肢残缺,但我没有这个标本。”

樱子小姐对这份脆弱的珍贵、历史的余韵,不会感到美丽吧,她完全没有多愁善感。

话虽如此,要说对她的这种麻木不仁没有救赎,那是骗人的。

“哇!”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鸟的影子在我们的正上方振翅高飞,发出清脆的振翅声。

“是白尾海雕吧。”

沢先生吹了一声撅起嘴巴的口哨。

抬头仰望天空,还有其他大鸟的影子在盘旋,而且还不止一只。

“……总觉得猛禽类的数量多了会很可怕。”

即使是常见的老鹰,凑近看也会有一种震撼力,而更大的老鹰和鹫在这么近的地方哗啦哗啦地飞,让人觉得好像有生命危险。它们锐利的爪子和喙,毫无疑问告诉我们它们是“捕食者”;展开的翅膀之大,令人联想起远古时代的翼龙。

“嗯……有点奇怪,好像有什么事。”

同样仰望着天空的沢先生小声嘀咕道。

“早上来的时候也有点吵,大概是鹿的尸体吧。”

土山先生耸了耸肩,但是樱子小姐马上做出了胜利的手势,好像在说:“太好了,那么我该转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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