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剑手》其实是一个……练笔作。那时我还很自由,什么文风都想试试,就有了这一篇。嘛嘛,再最后怀念一下自由的日子啰。

风吹过废弃的街道,没有枯叶可卷。


(资料图)

一位独眼剑客,带着两把剑慢慢走着。废墟里有什么东西骚动了,逃离了。几只乌鸦被惊飞了,惨叫着消失在夕阳方向,落下一地鸦毛。

“呵,真惨呀。”

也就最近他才重新看见了夕阳。当三个星期前他仿佛第一次看到太阳沉沉落入尚飘卷着的硝烟,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多么大的一个流黄煎蛋啊!半凝固的蛋液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淡腥味,从舌头滑入喉间鲜味就成了一个又一个鲜味的圆圈,散发着蛋液的淡黄色,很快就消失了。这个模型有点像瞬间通电的导线的磁场分布。

哦!那还是剑客没离开家乡的时候,上过两年夜校。一个剑客竟然懂西洋的物理,也够奇异了。那个年头家乡正处于变革,整个山坡的槐木被砍的连木桩子也没剩下几个,高高的烟囱竖了起来,比南街口那个秃渔翁吐烟猛多了,虽然吐不出渔翁那样的烟圈。吐烟的有一个就够了,那个秃头的渔翁改卖饭团,渐渐的抽不起二钱一包的烟,没过一个冬天,就在一个黄昏买了条河豚生吃了。写了不知多少岁月笔记的青石板被挖起磨碎,灌上沙土混制成水泥又铺成了新路。每逢庙会时节灯笼绳不再系在檐角,而是系在排水管上。

排水管像树根长出来的藤,附上了一面又一面新粉或掉粉的墙,伸进一间又一间装灯或燃烛的房。藤蔓生长的力量搓动着整个镇子快速转动,人们的传统文化在剧烈转动中保留下来较完整的大概只有雀牌了——也算不得完好保存,筹码换成金属的了,以前一直用废染料染的秸秆。

秸秆算不得什么,就像割下它们的那些人一样。要想成为合格的筹码必须要用特定方法染上颜色。秸秆一样的人当然不懂得打扮自己,只有开着染坊的世家才懂怎么染色。每个姓氏把持着一道独特的颜色,打上这些颜色的秆子才算筹码,然后在金光酒色中快速消磨掉本身的一点韧性,再无丝毫价值。每年初雪的日子,这些世家会恭敬地埋了这些用废的东西,拍平浮雪,放起绚丽烟火。

烟火是红白黑白绿的顺序,剑客记得很清楚。那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歇息的时辰。武人出身的少年每天要练六个时辰的剑,至少砍坏一个秸秆扎的草人。每年这烟花照亮淡紫色的天空时父亲就结束了轮班,带着酒和甜米团敲响家门。十二岁那场初雪时烟火没有升起,父亲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

独眼剑客没有把手按在柄上,这里已经离火线很远了,不会有太危险的东西。如果现在挨了一刀也不会令他恐惧,恐惧死亡的人早在这三年里睡到土里了。走到一处墙角,他解开裤带解决内急。墙上没被熏黑的部分有残留的线条,别别扭扭地,看不出完整的意思。想想也就是些脏话。

“夜校的厕所也是这副德行……”他啐了一口。

和父亲一起消失的是五个开着染坊的大家族。他再次打开家门时就像打开万里之外某处的大门,第一次见到穿着带纽扣衣服的人。纽扣的关键是把扣子系在衣服上的那根绳,要细而耐磨,却也免不了半年一断的命运。纽扣带来衣服松紧的自由,裁缝们不得不开始学习这们新手艺,去新竖的纺织厂给门房递送水烟。那些手艺最好的老头子赶不上这趟车,终于被扔到车底的无尽深渊里。

有一段时间他窝居在一个地铺里,带着他的两把剑。隔壁有个快死的老头,没一件衣服是不被涂成五颜六色的,以至于他以为这人只有一件衣服。过少的信息和过多的信息一样无用。那个人拿着铁皮包羊毛的刷子在白纸上乱刷,这让他难以理解——画家这种职业自古就有他能理解,他不能理解这个老头宁可每餐只啃馆子里的剩菜渣也不愿在颜料上亏待自己,一定要偏贵的“呋喃牌”。他那段时间在街头卖艺,不卖剑术,这是杀人的技艺,被有心人看到就不好了。他表演胸口碎大石,光脚走火盆。竞争对手其实挺多,不过他身体壮,撑起的石头最大,所以赚的钱在同行里数一数二。南边有个绰号叫“骑鹿驼”的艺人不服气,也撑个大水缸样的石头,结果锤子没下去,人先被压断了气。

那个驼子的尸体半天就不见了,就像一滩水在大太阳底下蒸发了。人们照常吃着地菜卷子,聊着一队西边来的和尚。他那天还多赚了几个板子,晚饭叫了二两半的刺身。他感觉那鱼肉就是驼子的肉,有点恶心,但还是吃了,毕竟要补点力气。他把那坨暗红的肉塞进喉咙里时想:“原来还有和夜校一样脏的东西。”

高烟筒一排一排竖起来,骨灰盒一罐一罐埋下去——棺材铺被拆了,因为土葬太费地了,改成焚化炉。炉子的第一个用户就是棺材铺的老板,一个睡寡妇家抠死人钱的坏东西,也算是因果报应。这个缺牙的老猥琐盯上了他家的孤儿寡母,想找几个混混帮忙,结果一没想到混混们和他也熟,二没想到这浪潮这么凶,所有人全被赶进夜校、工厂,那些没力气的又没权势的一下子就被拍死。

学校就建在那炉子旁边。这段时间死的人也多,白天炉口风向不好,正对着镇长家,只好晚上烧。人体的有机物烧起来味道其实不算臭,也不算刺激,闻个两天也就习惯了。系着纽扣衣服的老师们明显习惯了这种味道,但还是故作矜持地抽着香烟。很快学生们也学会这种看似便宜的娱乐,消磨无聊的听课时光。

没有了父亲的庇护他确乎跌入了怪异的深渊。炉子旁边是棚子,不进棚子就要进炉子,每天棚子里都有人被抬进了炉子,每天炉子里的人以气态回到棚子里。气态符号被长胡子的老师写下,然后轻蔑地吐出烟屁股加一口痰。学生们不得不忍受这份侮辱,把怨气变成墙上不堪入目的词语。他的体力全用在挖掘矿物,没有一星半点剩余去练剑了,这是他家祖祖辈辈都不能理解的——比如他的母亲要下地干男人的活,男人们要在大烟囱下干到不慎跌入炭炉为止。没有被干掉的高门大户仿佛涅槃重生了,盖起高楼装上琉璃瓦了。在他打地铺的时候经常想入非非,想着横起来的依神家只是因为那个晚上去博丽家放了把火,如果他去砍下拉尔瓦那个守财奴的脑袋,说不定就是他和父亲开舞厅了,他也不用忍受夜校那群索命鬼一口一个“贱猪”了。

胡思乱想能有什么用呢?他还是要去挣糊口费。画画的那个疯子没有乱叫了,估计是梦见他的天什么来着?反正小镇上白莲寺推倒后建了那玩意的教堂,不允许老鼠做窝。教堂确实是个气派的东西,明显比那些喷烟吃煤的棚子建的用心。毕竟是穿丝缎子和穿扣子衣服的人进出的地方。和以前的白莲寺一样,教堂说是谁都能进,实际上更加令人头疼些。白莲寺的和尚虽然看着凶,你不买香也就是请人家作法事时再多收些钱。一支香四个钱,三支十二钱,大家也愿意买着孝敬孝敬那位响子高僧。教堂不收钱,但进去要衣冠整洁,不整洁的会被督察们拖到外面痛揍,收取三十三钱的罚金,无论大人小孩。是的,学校每个月都领孩子们去教堂做两次“历史教育”消除古怪的愚昧。

教堂里供着的东西着实让他厌恶,把一个爱画画的老人教唆成了个疯子。今天他要表演抛匕首,不抓刀把捏刀尖。从地下室爬出来,抱着一箱子尖匕首——其实上面做了个巧,一小段微不可见的刃被磨钝了,如果手指方向正确按到这个点上怎么碰都不会出血。一头牛拉着车从路面泥巴上踩过,他不得不避开。

“剑的杀伤范围甚至比枪还小,只在一点。”当白莲寺的主殿佛像被大力士一锤砸烂,带着金箔的石块滚了一地,他莫名地想起父亲说过的这句话。那个大力士如传说中的鬼一样,竟然比殿堂的柱子还要壮大些,拿着一把大小相匹的锤子,正拿着个桶往口里灌水。他跟着一队同样拿着绳子的人跑上去拖碎石块,跑过那个大力士身边时被一把拎起,像被大象卷起的矮灌木。大力士拎着他瞧,爆发出一阵大笑,又把他随手扔下。这王八蛋力气太大,他一屁股跌在地上。晕头转向了半天,他才发现腰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道染料。

这道染料成为他人生的第二个谜,是拿头大猩猩拿他的衣服当抹布?是哪个王八蛋染工蹭了他?墙上的老漆不想待下去了跳到他衣服上了?或者说是那位碎了金身的“一轮佛”终于发火了,给他个警告?

把气撒到信徒头上只能证明这神的无能无智。如果寺里的菩萨们真有法力,至少不会看着那位老方丈掉进一锅新鲜的钢水里。也许这就是菩萨的意思?因为那个发疯的老头几乎每天要撕掉七八张画稿,一边撕一边感谢神。

“我这个愚昧的东西又懂什么神恩呢?”提上裤子,他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抓出一把烟草,塞口里大嚼起来。嚼了一会,他猛地往口袋里一掏,然后舒了口气,“原来没忘。”,拉出一根绳子,绳套套脖子上,绳结处黏着张纸,纸上是明显某个文员的字“弹簧街警署013号警员魂魄妖忌”。

“弦月斩•秋蚊”

剑手们像僧侣一样修行,只是少有信神者。他们的心神全奉献给杀生之道,是最早的一批无神论者之一。“别信你爹的鬼话,没有持剑金刚遮卢法王的庇护,那个杀千刀的早死了。”他记忆里的母亲除了在早春刨地时突然倒下的画面,就剩下这个深冬的深夜,拜完佛的她听他念叨“一心唯剑”的剑诀时发了无名大火。事实证明她错了,又或者说法王的力量终究是太孱弱了——也可能是他自己的剑术太差了吧?他爹还在时他能在院子里练这招魂魄家剑法的精妙起手:“系月于弦,听我一曲。”练了八个寒暑后他真的把秋天的上弦月斩落到他的刀锋上了。秋蚊是他自创的变招——每一个剑手都有一些从师父的招数创造出的适合自己的招法——诞生于他爹永远离去的那天的前一天。这一剑被他第二次使出来时已经生疏到能气活魂魄家历代先祖的地步,但还是达到效果了:切下了一个混混的胳膊,断口没有喷血。

“你妈的你们杀肥猪找到老虎了。”

抢钱的混混们被那胳膊吓坏了,四散逃窜。扔下手中的旧马蹄铁,他的怒气还没消除,拳头不自觉地挥舞着,一下一下地打击着空气。镇上的流氓们竟然都不是本地人了,他熟的那些家伙要么和他一样灰头土脸进了厂子,要么离开了,或者是再也说不了话了。而社会的暗处永远要有人去占着,那场暴风雨后外面漂来的种子发了芽,在这午夜里继续吞噬着可怜虫的血肉。

他是有机会当喝下午茶的人的“保镖”的,但他没有。不是因为恨这些家伙,只是他拔不出剑,不会出剑了。不能握剑就只好握起锤子,抓住铲子,和曾经的冤家们一起站在流水线上,坐在一间教室里。

捡起一把掉在地上的匕首,他想起了那条被他切下的胳膊。他觉得这就是他被赶出小镇的原因——还是丢了一只眼的原因,这是警察妖忌的补充——捡起匕首的他是有两只眼的,能够看到行人们像闻到花的蜜蜂聚到街头。凑近一瞧,原来是在打擂台。擂主竟然是个年轻的大姑娘,带着个奇怪的绿帽,穿着异国的服装,却又和故乡的有钱人的一些衣服有点像。她像倒桶里的潲水一样,把一个魁梧的汉子扔下了台。

他看了两眼就没看了,那个姑娘明显没用上真本事,使出来的招法对不起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剑手们在剑被打掉的情况下总要会打两手拳应急,通常是没有什么剑离手就要死的矫情——这是属于高贵剑客的矫情。下午因为那姑娘,他没赚两个钱,晚饭只好买两碗白水面吃。面被送上来时上面铺了层叉烧,老板说:“是窗边的那位姑娘请的。”

他一回头,果然是那个绿色的姑娘,她端起了一个杯子致意。

他把面碗端过去,坐到那姑娘对面。没想到对方先来了句:“妖忌先生您好。”

这应该是他人生里最大的谜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虽然她马上解释是从他房东那里打听到的,但一细想这话是经不起推敲的。

可惜他脑袋不能说是聪明,一下子想不到这茬,不然他怎么也能混上个技术工。夜校有严厉的奖罚制度,三天一测,前五名发条风干肉,末五名去收拾厕所,他是万年侥幸的倒数第六。不大聪明的他在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这是那群叼着烟的老家伙怕他闹事放他一马,开始时他还算有头脸的,等地下势力完全洗了牌,他又恰好切下了一个混混的一条胳膊,立了威。

“您说您现在耍杂技为生?”那姑娘放声大笑,把屋子上的灰喙鹊都惊走了。他有点恼怒,“你不也是在卖弄自己的技艺吗?”

“我只是兴致所至,我的……我是有钱的。倒是您,为什么选择这样……不体面的生活?”

他脸色一沉,那姑娘才意识到问错了话。

“啊啊……那个您的孙女让我给您一封信。”

"莫名其妙,我连个老婆都没有!"但不知为啥,他接过了信。

“嘶……”那姑娘挠挠头,脸色发红,“反正她……她说是你的孙女啦。不信……不信我俩打一场。”

他和那姑娘都不是浪费粮食的人,吃饱了,休息会,两人慢悠悠地走到一片城郊荒地。这个夜晚乌云密布,若非有几只萤火虫,他们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轮廓。

他们也不需要用眼。

好刀要保养,所以他在安稳的地方只在袖子里藏两只短刃,勉强用得出一些近身的绝招。他也不怕对方有歹意,因为他跟本地的几个手艺人交了朋友,还谈了笔护卫他们的买卖,押金在他手上,出了事会有人帮他收尸。

他决定要用刀教训教训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这场荒唐的约战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太久没有找到个合适的对手了。那姑娘把拳头拉开,身体却似卸了劲一样放松,这让他更警惕了,袖子里的刀锋锋线对准了对方的喉咙。

一只萤火虫的光闪了一下,发出一阵巨响。

他的鼻血直接喷了出来,挣扎着想爬起来,手上抓了好几把土也没成。他的思绪一片混乱,不是因为浑身剧痛——这种打击他经历过不下十次——而是因为他几乎信了自己有个孙女。

“没想到这条命运线上的剑手还能锻炼成这样……”那姑娘的左肩露出来了,一道狰狞血口划进了胸口。“但还是跟我走咧!”

那姑娘一只手把他扛了起来了。

他清醒时躺在一间客房里,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快步走到前台询问,掌柜的说那个姑娘已经走了,留给他了一封信。

“看来不是个单纯的浪客呀。”他摇了摇头,手上开始拆信。他相信信上会有答案。

“唉!可算找到你了!”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他的动作。是他邻铺的行脚商,卖胡椒粉的。

“怎么了?”

“隔壁那个老疯子,画画的老疯子昨晚死了!”

“那个画家死时不停喊我是发了癔症,也许是我跟他喝过酒。你喊住我是为什么呢,女士?”

本来还想吸会烟的忌警官手放在刀柄上。

一个肋骨都突出来的女人从背后用枪指住了他,眼睛冒着绿光。

“还我孩子!恶魔!”女人嘶吼,声音已经不似人的。

“膨擦!”

黑板被擂出了一个大洞,学生们抄起了草叉与斧头肆意横行。外面冒着不正常的浓烟。

他这天去父母墓前打扫,正好没去。站在山上,他看见一滴名为混乱的红墨水滴入清水中扩散开来,是叫……自由扩散吧?

他并不感到惊奇,暴风雨前的征兆连瞎子都知道。自从年前干活的时间变成十二小时他就知道今天迟早要来,所以来这里给父母最后上次香。

紧了紧衣袖,手握住了刀柄。“阿爸阿妈,我上路了。”

饲料房被点着了,炸了,焰气四射。

他年幼时曾去寺里看一位法号村纱的老尼圆寂。那尼姑说:“人世苦海如油锅,烹炒六欲一大箩。”

画画老头的尸体终于还是喂了鱼,没人出了的起教堂的殡仪费。看在老头把他的心血大作留给自己的份上,他买了个十字架和尸体一起烧了。

“马,鱼,盐罐……一堆废纸嘛。”他翻看了几张觉得没意思,决定去看那封信。扫开画后,露出了最后一张,那是老人的最后一作。他拿信的手不自觉的松了。

“啪。”

子弹被均匀地剖开,女人“嗬嗬”地倒下,喉咙被割开了。

“找我做甚?”他收刀,蹲下,为女人合上眼。“我是你们的警察啊。”

他清楚,他是个不无辜的无辜者。这场战争中杀了人的都要向这位母亲道歉。

他又想抽烟了。

一场战争让他不得不带上钢盔。自动化武器出现前,这个世界的剑手们还能成为一支决定性力量。魂魄家的剑术天赋向来不弱,很快他就收藏了几十把他斫断的刀剑,站在中军大帐里。

“哈!你个垃圾还没死!”

“哟!这不是畜生吗!”

撩开帐门,他没想到在这见到了熟人。比那名居日子,同样是镇子上出生的剑手,小时候没少较量过。日子家用双手重剑,与魂魄家“立地成佛,剑分魂魄”的剑意不同,日子的剑是风雪雨霜,心怀坦荡,完全以无可辩驳的大势压制。他们的较量颇有意思,日子占据先手通常就赢了,而妖忌抢到日子的侧面日子往往象征性防两下就认负。他常常可惜比那名居家很早就搬走了……

“不然我现在就知道怎么省力地对付这种敌人了。”他翻手一刀挑开飞来的斧头,躲到墙后。小镇成了混乱的战场,子弹出膛声像爆米花一样,但有几家高门大户维持住暂时的秩序,因为门口有像这位掷斧高手的门卫。那一斧一斧的爆发力比双手剑的劈击还强,把他压制进小巷。

“报仇的事,还是要自己动手才有意义。”平息了颤抖的双手,他擦掉了剑上的血,决定启动二计划——翻墙。

……

“你小子别的不行,翻墙撬锁那是这个。”日子竖起大拇指,神色鄙夷。他“切”了一声,不想和这个家伙打嘴仗了。

“你们两个消停点。”正巧师长也看完了电报,“两位都是我军的楷模,希望你们能和睦。现在摩多罗总司令下了命令,所有无任务剑士六天后去雾湖集合。”

从雾湖方向收回视线,他望向那些阴影中的饥民,有点恨自己的眼睛能看透阴影。战争离开了,饥饿却变本加厉。他没资格去怜悯同情这些人,每天出体力工作也只有一顿饭加几口当宵夜的干饼,如果一个月后谈判还不结束他也会撑不住。“以前两天不吃也能杀人,现在有吃的也不能保证一天的战斗力,毕竟是老了。”他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

在危险之地长时间闭眼是个坏习惯,但他现在要喘口气。翻墙而入不是坦途,院子里是有剑手护院的。此时他正杵着第八个剑手的尸体喘气。他的仇人,正在面前的房间里。

“你知道吗,我曾经一柱香内连斩八人。”

雾湖边上,惨遭伏击的剑手只有他和日子背靠背了。他们被包围了。

“有个鬼用!围住我们的有三十几个!”

“死之前炫一下不行的?”

“跟个智障一起上路晦气!”

双方出手。

“人世剑 大悟显晦”

“地震式 先忧后乐”

白色的剑锋挥洒赤墨,肉体在巅峰的技艺前宛如无物。"对手们也是大战了一场,体力比我差……"左眼挨了一剑的剑士正想着能不能再用一只眼换一条命时,背后挨了一下重击。

他飞了出去,飞出了包围圈。

“所以你就别跟着老子了!”

向湖底坠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脑子空白的复仇者走出了血腥的房间。父母的仇,今日得报。至少离开房间前,多年来的隐忍、伪装颓废、苦心积虑都是推动出剑的熊熊燃料。出了房间,恨意成了等价的虚无,占据了他的大脑。

“原来是你小子让我丢了这么大个脸。”

门卫不急不徐地出现在他面前,是那个砸佛像的外国大力士。

他没答话,提步,拔剑,突击。

“好!”

大锤横扫,如万丈高墙。

他倒飞出去,淌下两行鼻血。

“可惜不够。”

大力士揉揉肩上的血口,露出胜利的笑容。

“看来我只能用那招了。”他把双剑摆出一个玄妙的架势。

大力士更兴奋了,他是个战狂,感觉到了这一剑的不凡。为了对的起这一剑,他也使出了十二成的力气与技艺。

“六界剑”

那一剑直指大力士的破绽!

大力气左手松开了锤子,捏拳打来!这是陷阱!

“一念无量劫!”

大力士没有等到后续的绝妙剑式。那一剑空白无力,被直接锤飞了。

他一个驴打滚,从大力士裆下穿过,来了个地翻天。

大力士憋屈地死在三流招式下。

“抱歉,我还没悟出这一剑。”

雾湖曾拥有远近闻名的干净水质,水性冷冽,如果遇到鬼打墙,喝一口雾湖水就能清醒。所以他能更清楚地品尝到湖水里混杂的血味与尸味。他想吐,呛了一大口水。可他要忍着,上面的战斗还没结束。那个家伙让他活下来,他就不能再去送死了。多么恶毒,多少狡诈!他咒骂他的救命恩人用了卑鄙无耻的手段侮辱了魂魄家的名声,没有在意眼眶红了。他发誓要找到比那名居的后人,把他或她当自己的儿女养,但不许他们学剑,远离刺激的铁与血。

拖着裂痕密布的身体,他总算钻进一个废宅子里。这是他父亲生前工作的西行寺家,因为那天晚上这院子被血涂满了廊柱,现在没人敢进来了。连教堂的神父们都推脱:“这是不可宽恕的原罪,神不许我们为其祈祷。”

“想杀我就杀吧,厉鬼们。”他蹒跚着走向后院,他知道那里有一条暗道。

警官妖忌回到了自己的狗窝,点着了一支还有一半的洋蜡。灯光下伴随他漂流万里的画卷越发显的枯黄,只有大片大片的樱色一如既往的鲜艳,如被妖怪所诅咒。

这么妖艳的樱花只有离开镇子的那一天他在那荒废的后院见着了。那是要命的颜色,是上天把诗涂在清亮的蓝天上,奖励可怜众生中可怜又幸运的那个。

树下,一具白骸悠闲地躺着,左手轻抚着树根。

翻开那封他不存在的孙女的信,他一字一句地读着已经背下来的段落。这孙女太拘谨了,写的跟个家庭帐单样的,尽是她的主人吃了啥喝了啥。关于剑术信上只提了寥寥两行,而很惭愧的是他这个爷爷,似乎,也许剑术水平被孙女追上来了。

笑容满面的剑客吹灭了蜡烛,他还没找到比那名居家的后人,他不会停下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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