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虽说如此,我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道里人(北海道人的简称),不会轻易屈服于冬天的寒冷——尽管如此,旭川还是冷。


(相关资料图)

白天有时会觉得不会,但太阳一倾斜,寒冷就会露出獠牙。

“喂!”

在这样的时间里,神居古潭被吹得凉飕飕的,而且还是在河边,来自河川的冷空气毫不留情地吹过来。

这种有名的灵异场所,为什么一定要来呢?我不禁叹了口气。

而且,那对情侣一看到我们来,就慌慌张张地把车开走了,他们肯定是想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做什么奇怪的事。

我和正太郎依然联系不上,也差不多该被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了,我开始不高兴起来。

“血……还是新的。”

不过山路先生下了车,用那么严肃的声音说道,我也不得不恢复认真。

“租用车。”

停在那里的车,前挡风玻璃都碎了,内海看到后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租用车?”

“是车牌号,因为是‘le’车牌号。”

“嗯,真的。”

一看,车牌上的平假名是“雷”。

“那、那是租车的?”

“不,全国都是‘和’,北海道和冲绳的‘雷’也是租车车牌号。”

哦,是这样啊……我一边说着,一边和内海先生围着车子转了一圈。

“…………”

但内海突然在车尾部停下脚步。

“毛海?”

内海像九条一样,重新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车后门上。

内海就这样砰的一声把门打开了。

后面应该是后备厢。

“呜……”

咚。

“哦!”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短促的惨叫。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人体模特。

但不是,它滚落在雪中,更柔软、更沉重。

“山路先生!”

内海叫道。

去看桥那边的山路,慌忙回来了。

“快点叫救护车!”

内海边说边查看,开始做心脏按摩。

但是……不好意思,那张脸苍白得令人发指,嘴巴和眼睛都痛苦地张着,如果说‘只是失去意识’估计都不太可能。

“……好像已经晚了,没有脉搏,也没有体温。”

山路先生同样摸了摸脉搏,摇了摇头。

“果然……死了?真的吗?”

一眼就能看出来,明明知道,我也傻乎乎地问了。

但是,我不想相信,一个死人就这么倒在眼前。

而且是从车的后备箱滚落下来的。

“……谁?为什么?”

完全陌生的中年男性,或许可以说是老头。六十岁左右。从张着的嘴里露出的泛黄的牙齿破破烂烂的,从满头白发的头发缝隙里,露出了很多头皮,也许只是看起来更老了。

他穿着不太干净的衣服,散发出一股酸臭的汗味和氨水味,我用大衣袖子遮住嘴角,与尸体保持了一点距离。

两个人好像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都不回答我的问题。

至少,他的打扮不像是和九条有关系的人。

“喂!你们没有听到我问话吗?还是说假装听不到?!”

但我无法忍受沉默,大声说道。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下头,移开了视线,他们的动作似乎不想回答。

但是……我也知道。

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那么……莫非……这个人就是杀害九条的弟弟?还有那位老奶奶的孙子的凶手?”

我不能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寒冷的天空中,下定决心似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挤出了这个。

山路先生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想去想,但在她和馆协去的地方,在一辆破损的出租汽车的后备厢里,出现了一具尸体……这不就是案件吗?”

那倒是。尽管不知道是什么计划,但明明有自己车的九条特意选择租车,总觉得她有什么想法。

但是。

“……这样啊,那么,复仇成功了。”

就算不能挽回生命,但夺走了自己最重要的弟弟和家人的人,让他受到了惩罚,遭受了同样的痛苦。

——太好了。

可是,我害怕得说不出这句话。

哗啦哗啦下起雪来。

不是蓬松的绒毛一样的雪,而是圆圆的、像珠子一样的雪。

我们三个人都在遗体前伫立良久。

终于,最先行动起来的是山路先生。

“阿正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要不要报警?”

是的,当然只能这么做。但是——。

“……可是,那么,九条……”

九条要被警察逮捕了。

杀了人就必须赎罪。可是,警察没有抓到杀了弟弟的凶手,反而把制裁凶手的九条当成坏人来审判吗?

而且,如果九条被捕,正太郎和老婆婆该怎么办呢?百合子明明那么喜欢九条……。

“那么……你的意思是,就这样不报警吗?”

“什么?”

山路先生对不由得沉默了的我说道。

“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

“这样、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吧?虽然不知道九条把证据销毁到哪里去了。”

“不报警,现在就这么放过她?”

“如果说是放过,那当然……不过,如果我们举报九条,正太郎绝对会生气,说不定——不,就算没有动手杀人,正太郎也会帮忙的。那样的话……”这样一来,正太郎也会被捕的。”

用我们的手,把两人变成罪犯。

我知道,既然选择了正确的道路,避开它就是错误的。虽然明白,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害怕选择那个选项。

我也知道这是一种自私、以自我为中心的行为。明明很狡黠,也很清楚人已经死了,不能视而不见。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害怕被正太郎憎恨,很难过。

“……真想阻止他。”

这时,呆呆地俯视着尸体的内海小声说道。

“如果我们阻止他们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可恶,内海呻吟了一声,眼里闪着泪光。

“即使知道是错的,自己也有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事。谁都有无法冷静的时候。现在动不动就说‘自我责任’,人能做的事不能做的事,擅长的事不擅长的事,大家都是各不相同的。即使擅长也有失败的时候——互相支持这样的事,就是人、文化、文明。”

内海说,因为是朋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勇往直前地阻止错误的事情,如果明明这一点,如果是真正重要的人,即使明知道会吵架也要阻止他。

他一边哭一边这么说道。

“是啊……不过,我和毛海都没想过馆胁他们真的会杀人,对吧?我们在心里这么相信的……所以,也没办法了。”

内海先生在那里感到罪恶感之类的东西是不对的。

我很理解他的心情。但是——我们在哪里想过:那两个人的话,在紧要关头应该会停下来的。

“那你要怎么做?是报警?还是——趁现在我们把尸体处理掉?”

“什么?”

“传说神居古潭的尸体是抬不起来的。至少在冬天腐烂的速度会比较慢,腐烂后浮在水面上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也有可能会被岩石削减,导致死因难以确定。”

这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提议。

山路先生面不改色,平静地说出了这么可怕的话,他明明是警察出身。

“你、你在说什么?难道要把尸体扔进河里? !”

“是、是啊山路,你不是认真的吧……?”

山路先生看着惊讶的我和内海先生,眯起了眼睛。

“不过……总比放在这里好吧。”

怎么会……我和内海面面相觑。

因为那个……这不是所谓‘遗弃尸体’的不得了的犯罪吗?

话虽如此,被杀的是掳走小孩子的凶手,而杀人的是他的好朋友。我想正太郎大概只是帮忙,但也不认为正太郎会让九条一个人去干这些事。

如果有两个人杀了这样下去可能不会受到惩罚甚至还会犯罪的人,这真的是坏事吗?

但是,所以……。

我“嗯”了一声,把因为紧张而忘了咽下去的唾液咽下去。

“……你在烦恼吗?”

“什……当然会烦恼了吧? !”

山路先生讶异地说。

“我们确实是想充当杀人犯的帮凶——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不是第一次杀人吧?”

“什么?”

我的喉咙里又发出了“哐”的一声。

不同于冬天的寒气穿透全身。

“……我已经调查了九条小姐的情况。恕我冒昧,也调查了你们两个人的过去。”

“不是我杀的。”

“可是,因为你在社交网络上出售的图片,其中一个买家失去了工作和家人,还失去了生命——”

“住口!”

不要说。

求求你了。

很久之后,我才听说这件事。

我转学来到旭川,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很想知道朋友们是怎么做的,但又害怕和他们扯上关系,所以躲得远远的。

未成年人和低种姓阶层。

由于这种设定,让我可以处于受害者的位置。

我觉得只有自己受到了伤害,直到听说我们的一个“顾客”自杀了,我才意识到不仅仅是这样。

“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闭着眼睛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真的在反省,在后悔,在好好地补偿。”

卖的是卖的,买的是买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好——我一直这么想,甚至觉得那些拼命为这样的照片出钱的人很滑稽。

错的不是我,别的孩子也这么做,为了朋友没办法——我被这些话的外壳欺骗了,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包裹着多么脆弱柔软的东西。

伦理啦,尊严啦,这些无形的、看不清楚的、这些为了生存所必须守护的东西,却被我以廉价售出。

不知道这样做不仅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周围的人。

我没有想过那些买的人会怎么样。

当您查看智能手机的液晶屏幕时,它很容易使用。 

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

愧疚感的障碍便消失了,

就像收费或砸钱代言一样,很容易让金钱的价值脱轨。

“我认为,缺乏和放弃这种想像力,会导致犯罪。”

世上被说“不行”的事,果然有“不行”的理由。

所以我要当警察。为了不让和我一样的孩子犯那样的罪。

“所以……所以,就算我是为了他们,也不能参与那样的犯罪!”

——可是,内海呢?

“…………”

我看着站在尸体旁边沉默不语的内海。

他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昏暗。

“内——也是,毛海?”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不否定不是呢?

“……为什么?至少我的事,一般的贴身调查应该查不出来吧?山路先生,你是怎么调查的?”

平时开朗得像傻瓜一样的内海,低着头问山路先生。

“是啊,医院方面确实对你很袒护,调查起来也很费力。”

“……医院?怎么回事?”

我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来回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山路和我视线相遇时,微微一笑。

“上小学的时候,他故意让身患疑难病的堂兄停止呼吸。”

“什么?”

“比起对不远的死亡的恐惧,他更无法忍受侵蚀自己身体的痛楚,所以每天都在喊着‘请杀了我’。当然,没有人能实现这一愿望,周围的人只会也只能心痛。”

山路先生拜访的医院工作人员叮嘱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所以希望不要旧事重提。

而且,那一定是个意外。

不过,为了来探病的内海少年,大婶去医院的小卖部买果汁,但回来的时候,呼吸器停止了,生病的儿子也断气了,仅此而已。

母亲并没有责怪内海,只是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管形式如何,他拯救了痛苦的儿子。而且还是个年幼的少年。

虽说年纪小,但已经到了可以判断善恶和生命重量的年纪。

医院也好,亲戚也好,似乎都在庇护内海少年,堂兄的死就这样被当作病死来处理。

“提供情报的人说,当时内海先生没有任何责任,但如果他真的没有错,那就不用隐瞒。不管怎么包庇他,那都是涉嫌自杀、同意杀人的行为。”

山路先生淡淡地继续说着,内海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只是在寒风中,低头看着尸体。

“你们过去已经犯了罪,为了伸张自己心中的正义,不惜玷污双手、说谎。你们就是这样的性格,今天和我一起行动,必要时也会毫不犹豫地说谎。”

山路先生还是带着恶心的笑容,我说的不对吗?——他带着这样眼神看着我。

无法否定,我也好,内海也好。

九条樱子有报仇的正当理由,也可以说是防患于未然——怎么办?即使这样也要报警吗?还是为了保护我们的九条,守护馆协少年的人生,要遗弃这遗体吗?”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这样肯定不行……但我同样想保护正太郎。

我想保持平静,因为一旦被察觉动摇,我就会被轻视,但其实非常紧张。下意识地,喉咙又叫了起来。

“你、你这么问我,帅大叔你想怎么做?让我们选择,你是想把责任转嫁给我们吗?”

我不由得大声说。山路先生对这样的我竖起食指,说了声“安静”,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无所谓,因为我有保护九条小姐的想法,而且我已经不是法律的守护者了。”

你是说只要不再是警察就怎么做可以了吗?可是我和内海呢?

不由得看向内海,我看不清低着头的他是什么表情。

“怎么办,毛海?”

我挤出声音,眼泪突然涌了上来。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马上意识到——我害怕。

尸体就在身边、把朋友交给警察、今后的事情——自己“又”犯罪,而且这次是自己的意思。

一切都很可怕。无论选择哪个。

北风拨弄着破落的泪水,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疼。

鼻子“咻”地响了一声,内海先生终于抬起头来。

“嗯,毛海……”

回过神来,他也哭得一塌糊涂,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那、那我可不想报警,我们是朋友。”

“是啊,再见。”

山路先生伸出手想抓住尸体的手臂,但内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不,还是不行。”

“可是……”

“我喜欢九条,我喜欢阿正,我也喜欢梅婆婆,我也喜欢那个满是骨头的房子……但是,这还是不行。”

咕嘟咕嘟……内海推开山路先生的手说:“必须保护好现场。”然后指示我和山路先生离开。

“人不是一个人。亲人,亲人,恋人,朋友。无论生活多么残酷,总有一个温柔的人会为那个人担心。所以无论多么悲伤,只要允许了‘报复’,悲伤的连锁就不会结束,这……无论是谁,哪怕是九条,都不会改变。”

说到这里,内海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我会报警的。”

他像最终确认似的看着我们。

我想说“好啊”,却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内海也皱起眉头,又哭了起来。

但是,如果此时让内海选择,他就会变成坏人。

所以我就和他一起从下面扶着手机——我不会只让他一个人去做,我也会好好承担的。

“喂,哥特萝莉。”

“嗯?”

“不过,我们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好朋友’的关系,成为两人的助力。好吗?绝对。”

“——嗯。”

我知道。

那是肯定的。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选择了法律。

按照我们自己的意愿。

相反,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叛那两人。

即使在正义女神忒弥斯的天平下,我也会保护他们。

推荐内容